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八十一章

關燈
濺起的水落在江厭辭的面頰,又慢慢洇濕了他雙眼之上的披帛。

月皊嚇到了。她在水裏掙紮撲騰了兩下,好不容易重新坐穩當。全梳起來的頭發掉下來一大縷,濕漉漉地垂落下來貼著她滿是水的面頰,又軟趴趴堆在她的肩窩。

她大口喘著氣,身體裏的那顆心臟劇烈跳動著。她將手心壓在心口,擡眼去看江厭辭。

濕了的紅色披帛遮不住他分明的輪廓,他緊緊抿著唇,唇線被拉直。

“可有摔疼?”他問。

月皊反應了一下,才喃喃低語:“沒、沒有……”

江厭辭輕微地點了下頭,再問:“那,碰到哪兒了?”

月皊纖細的肩縮了一下,她悄悄深吸一口氣,硬著頭皮裝糊塗:“什麽碰到哪兒?水……水啊,哪哪都是水……”

江厭辭沈默。

再望他一眼,仗著他看不見,月皊擡起手來,用手背反覆去蹭自己的唇畔。蹭來蹭去,她的手指微微發抖,唇畔上的熱好像傳到了她微顫的指上。

聚在房梁上的水珠越來越多了,一滴一滴落下來,相繼跳進池水裏,一汪暖水再也不能平靜。

好半晌,月皊才讓那顆瘋狂跳躍的心臟乖順下來。是江厭辭長久的沈默,給了她時間緩一緩。月皊看了一眼江厭辭蒙著眼睛的披帛,鬼使神差地素手緩緩入水,輕輕撥開飄在水面上的花瓣。

粉和紅的花瓣調皮地貼貼她的手指,又四散般被她撥開了。

水很清。

月皊再一次偷偷望了一眼江厭辭蒙著眼睛的披帛,緋紅著雙頰垂下眼,望向水下,好奇地打量著水裏的匕首。以前就覺得醜陋可怕,如今再瞧……還是怪嚇人的!

她仗著江厭辭被蒙住了雙眼,給自己壯著膽子去細瞧。第一次這般仔細去打量,看得她又驚又駭,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樣情緒。

江厭辭忽然開口:“月皊,你在幹什麽?”

“啊……”月皊嚇了一跳,輕啊了一聲,聳著雙肩,下意識地上半身向後退了退。

她眼睫顫動著擡眸,望了江厭辭一眼,見披帛還在,才結結巴巴地說:“沒、沒幹、幹什麽呀……就、就、就……坐著泡澡……”

江厭辭默了默,道:“披帛要松開了,幫我重新系一下。”

披帛松開可是大事。月皊急忙說好,本是跪坐的她直起腿來,往前挪了挪,靠近江厭辭身前,伸出雙臂繞到江厭辭腦後去摸披帛打結處。

江厭辭忽然伸手,握住她的細腰,手掌滑到她的後腰,將人往回來一壓,月皊頃刻間嵌進他的懷裏。兩具濕著的身體在水中緊密相貼。

月皊楞了一下,還沒有摸到披帛結扣的手懸在那裏,忘了做出反應。

“好看嗎?”江厭辭問。

月皊眨眨眼,還沒有想明白江厭辭問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,江厭辭帶著濕意的吻便落了下來。

她被燙過一下的唇畔,被她指背反覆去蹭也未蹭去炙過的感覺,此時又被江厭辭的唇強勢碾過。

月皊覺得自己的理智被盡數丟卻。

好半晌,緊貼在一起的人慢慢結束了這個綿長又濕漉的長吻。

江厭辭握在月皊後頸的手松開,扯去了蒙著他雙眼的披帛。他睜開眼睛,眸色深深地望著面前面色緋紅的月皊。

紅色的披帛從他長指間滑落,飄在水面上,和那些晃漾著的花瓣糾纏在一起。

池水溫軟,溫不及她,軟不及她。江厭辭在水中撫上月皊的足,又逶迤而上,輾轉溫柔。

江厭辭凝望著月皊的目光太過明目張膽,月皊搖頭,不願他看見她現在這樣失態的模樣,她掩耳盜鈴般抱住江厭辭,將前身緊緊貼著他的胸膛,又將臉埋在他的頸窩,如此便不會被他看見了。

江厭辭由著她一會兒,又不由分說地將人從懷裏扯開,輕輕拉開兩個人的距離,甚至握住月皊的腰腿,讓她在水中站起身來。水滴一顆一顆沿著她的身體滑落,融進包裹著他的池水中。

月皊面色嬌紅,懵懵地低頭望著坐在池水裏的他,後知後覺他正一種欣賞的目光的打量著她。

“你也好看。”他說。

月皊張了張嘴,又迅速咬了下唇。

“你、你自己泡著吧!”月皊急忙地轉身想要跨出池中。身後響起水聲時,她心尖顫了一下,險些沒有站穩。江厭辭在她身後扶了扶她的腰。

他又低頭,將月皊垂落下來的那縷濕發重新掖回釵裏。沒有那縷濕發臥在她的頸窩,她頎長雪白的頸幹幹凈凈,他俯身,將吻落在她的頸側。

匕首抵在月皊身後,她指尖僵了僵,細微的僵顫迅速傳遍了她的全身,讓她動彈不得。

江厭辭扶在月皊腰側的手輕輕往前推了推,月皊茫然地被他推著走出了水池。

江厭辭瞥一眼呆呆的她,拿了架子上的寬大棉巾,搭在她的肩上,給她擦拭身上的水。

月皊低著頭,後知後覺地將呆怔的視線落在身前的匕首上。她挪蹭著轉過身去,背對著江厭辭。江厭辭由著她的動作,只是為了給她擦身,他不得不再前邁出一步,才能給她擦前身。

寬大的雪色棉巾披在月皊的肩背上,隔開了江厭辭,匕首隔著棉巾,時不時地碰著月皊。

直到身上的水被擦幹,開始穿衣裳,月皊才終於緩了口氣。她匆匆穿衣服,不想讓江厭辭幫忙,可是發顫的手指頭竟是兩次也沒能拿起架子上掛著的心衣。

江厭辭探手,替她取下來,又替她穿。他一邊幫月皊穿著,一邊低聲問:“抖成這樣,你怕什麽?”

怕什麽?月皊也不知道,她回答不上來。她覺得自己真的是太笨了,現在腦子裏好像是一團漿糊,連冷靜思考都做不到了。

江厭辭將心衣細細的帶子給她系好,才擡眼望向月皊,他漆色的眸底有克制,又艱難地在這種克制裏擠出似溫和的笑意。他擡手,寬大的掌心輕輕蹭了蹭月皊的臉頰,低聲告訴她:“不要怕。今日不繼續了。”

月皊好不容易從亂糟糟的思緒裏擠出點清明的理智,她知道江厭辭應該是想繼續的。她小聲問出來:“為什麽?”

江厭辭正在給她的小褲翻到正面來,聞言,頓時停下手裏的動作,擡眼望過來,問:“你想?”

月皊一怔,輕輕抿了下唇,沒有吭聲。

江厭辭繼續將另一條褲腿翻過來,然後將小褲遞給月皊,道:“不能讓你未婚有孕。”

月皊指尖顫了一下,才伸手去接。也不知道是她沒接住,還是江厭辭先一瞬松了手,褲子落到了地上。

緊接著,月皊聽見江厭辭輕笑了一聲。很快,江厭辭拿了條寬大的棉巾隨意地裹了自己下半身,然後他把月皊抱了起來,放在一旁的椅子上,剩下的衣物,江厭辭沒有讓月皊再碰,盡數是他幫她穿。

月皊凝望著蹲在她身前幫她穿鞋的江厭辭良久。

她反覆思量著江厭辭剛剛與她說的話。她生出迷茫來。

三郎真的不介意嗎?

如果真是這樣,他又為何要考功名?他如今剛剛高中,正是入仕時,她的事情若是這個時候影響了他……

她低語輕輕喚了一聲:“三郎。”

“嗯。”

待江厭辭擡眼望過來,月皊慢慢彎了彎眸,露出一張溫柔的笑靨來。她說:“三郎讓我再想一想好不好?”

“好。”江厭辭立刻應下,沒有半分猶豫。

“你要想多久都可以。”他說。

月皊將手朝江厭辭伸過去,她輕輕抱住他,將臉枕在他的肩頭,長久地凝望著從屋梁上斷斷續續滴落下來的水珠。

·

暴雨如註時,將離娘離去的腳步攔住。她此時正在李漳的書房裏。未落雨時,她趕過來勸李漳明日不要陪她一起去陽英鎮。

如今距離聖人大壽已不遠,並非離京的合適時候。陽英鎮距離長安並不算多遠,依離娘之意,她不願意李漳陪她走這一趟,耽誤他的事情,他若是擔憂她的安危,多派幾個侍衛隨行便是。

她勸了一會兒,李漳倒也答應了下來,讓她自己路上當心。離娘剛要離去,外面忽降暴雨,便將她留在了李漳的書房等雨停。她安靜地坐在角落裏,瞧著李漳處理公事。

離娘以前便知道李漳很忙,今日倒是頭一回困在他的書房裏,安靜地望著他專註辦公的模樣。

她的唇畔不由自主地攀上了一抹柔情的淺笑。這大概便是情衷,只是這樣凝望著他,心裏就會被滿足的小幸福填滿。

李漳剛寫完一封信,閉上眼睛,略顯疲憊地向後倚靠著椅背。離娘猶豫了一下,緩步朝他走過去,立在他身後為他捏捏肩。

“殿下好些了嗎?”離娘軟聲問。

“好多了。”李漳睜開眼,拉過離娘搭在他肩上的手,阻止了她繼續捏肩的動作。

離娘被他握在掌中的手卻暫時沒有被放開。

“說說話吧。”李漳道。

離娘想了一下,問:“殿下覺得我是那個姚族人的女兒嗎?”

這個疑問懸在離娘的心裏已經太久了,這段時日,她心裏一直是那樣的忐忑不安。她拼命告訴自己那個姚族人一定是認錯人了,此番不過白跑一趟。只有這樣想,不給任何希望,最後才不會失望。

李漳沒有回答,反而問:“你對小時候的事情還有印象嗎?”

“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父親。甚至就連母親也不是一直在我身邊,也曾將我放在別人家寄養失蹤了一段時日,等母親再回來接我……我只記得那個時候母親瘦了一大圈,人很憔悴,沒有胃口吃東西,還總是嘔吐,看了大夫也不好。她時常撫琴哼唱著家鄉的歌謠落淚……”離娘搖搖頭,“後來沒過多久母親就出事了,她出事的時候,我只四五歲,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。”

李漳見離娘一直站在他身側,動作自然地將她拉過來,讓她坐在他的腿上,給她講他查到的東西。

“這個微生默曾和一個貴女牽扯不清,毀了那個貴女的清白,讓其懷了身孕。”

離娘點頭。關於貴女的事情,她知道。那些專門調養出來要送去別國的貴女,是不能和人有私情的,若被發現,兩個人都會被活活打死。

“事發之前,微生默帶著那個貴女跑出了姚族。姚族人追捕時,他將懷孕的妻子藏起來,自己則被抓回去了。雖然沒有被打死,但也只剩一口氣,好不容易撿回來一條命。”

李漳頓了頓,才繼續說:“倒也是個有本事的,這樣的開局,最後也能爬起來,如今也是能代表姚族的使臣了。”

李漳感慨完之後,望向離娘,見她神色怔怔,不由放軟的語氣安慰:“若論時間似乎能對得上,只是都二十多年了,很多事情都要回去重新縷清。放寬心回陽英鎮,就算不是他的女兒,也能回去看看那戶曾照顧你一段時日的人家。”

離娘慢慢點頭。

李漳琢磨了一下,這種事情,他也說不準,倒也只能是隨緣。若離娘真的是微生默的女兒……

微生離,倒也挺好聽。

離娘從李漳的懷裏起身,柔聲:“不耽誤殿下處理公事了。”

頓了頓,她又說:“殿下每日都要忙這麽晚嗎?要多註意休息才是。”

“倒也不是每日如此。”李漳側首望著窗口的方向,聽著外面的狂風暴雨,皺了皺眉。

李漳的確有些疲憊,起身往裏去。這間書房的後面,有一間休息室,他偶爾也會歇在那裏。他往前走了幾步,覺察出離娘立在原地沒動,他回頭,看見離娘正蹙著眉有些焦急地望著窗口——在盼著這暴雨快些停歇。

“過來。”李漳道。

離娘遲疑了一下,轉眸望向他。她一雙細眉微皺,低聲:“我身上沒帶藥……”

李漳沒說話,定定望著她。

罷了,明日再服避子湯也是可以的。——離娘這樣想著,輕咬了下唇,終是乖順地朝李漳走過去。

李漳熄燈欺來,狂風暴雨不歇,他閉著眼睛靠在離娘的肩畔,道:“明日不用服避子湯。”

李漳想了想,又補一句:“如果有孕了,就生下來。”

周圍都是他身上好聞的氣息,離娘在一片漆黑中,茫茫無措,他肩臂寬大結實,可她不知道能不能攀。

·

一場聲勢浩大的暴雨之後,是一個明媚幹凈的好天氣。

月皊睡醒了。她習慣性地去抱緊自己的兔子布偶,緊緊箍在懷裏的感覺卻有點不一樣。

她後知後覺地睜開眼睛,呆呆望著被自己抱在懷裏的手臂。

“不是我的兔子……”月皊聲音小小的,帶著些半睡半間醒軟綿綿的迷迷糊糊。

“哪個好?”江厭辭問。

他的手臂和兔子布偶,哪個抱起來更好些?

月皊眨了眨眼,不想回答。她動作慢吞吞地將江厭辭的手臂從她自己的懷裏推開。月皊掀開被子,想將江厭辭的手臂送回去還給他。被子剛掀開一角,她的動作僵在那裏,人也是呆住了。

“你還要看多久?”江厭辭問。

月皊忽地紅了臉,指尖一抖,擡起的被子從她手裏滑落下去。

江厭辭卻早已睡足,他從被子裏坐起身,露出健碩的胸膛。月皊的住處可沒有江厭辭的衣物,他昨夜來時衣衫盡數濕透,沐浴之後也不能再穿。

月皊一雙細眉攏起來,忽然就想不起來了昨天晚上她與江厭辭是怎麽回寢屋的。他什麽都沒穿,光著走回來的嗎?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